王木生坐在堂屋的小板凳上,手指反复摩挲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,笔记本封面上夹着一支笔,账本里夹着的银行存折,是组里的集体资金账户,密码只有他知道。王木生刚记下组里刚到账的钱——十万元集体资金,像块烧红的烙铁,烫得他眼眶发酸。
里屋传来妻子压抑的咳嗽声,医生的话还在耳边:“尽快手术,保守估计十万……”儿子攥着缴费单站在门口,嘴唇抿得发白,裤兜里装着刚凑来的三万块,是东拼西凑地向亲戚朋友借了个遍。
“爸,要不……先从组里的钱挪一点?就当借的,等我出去打工挣了钱马上还。”儿子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王木生猛地站起身,本子“啪”地掉在桌上。当时村民们信任的目光,像烙印一样刻在他心里。他是小组长,更是大伙儿选出来的“管家”,要是自己动了集体资金,以后还怎么抬头见人?他看看里屋被病痛折磨的妻子,喉结上下滚动着,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句:“那钱是组里准备修路的,是组里的,动不得。”
他拿起笔记本,翻开里面整整齐齐记着组里的账,从当上组长那年记起,每一笔收入支出都清清楚楚。打开笔记本,他想起去年雨季组里路上的塌方,就是靠这笔钱请了挖机及时修通的;想起每年道路两旁杂树杂草遮挡视线,也是用这笔钱来清理的。
“再想想办法,”王木生拍了拍儿子的肩,声音哑得像磨砂纸,“我再打电话问问亲戚,实在不行就把家里那头牛卖了……”他没说出口的是,昨天已经打了几十个电话了,亲戚朋友都问遍了。
深夜,他偷偷给在外打工的女儿打电话,听着女儿在那头哭着说“爸,我再兼份工,一定凑够妈的手术费”,王木生背过身,狠狠抹了把脸。手机屏幕再次亮起,是组里老高也是村里村务监督委员会委员发来的信息:“老王,组里的钱到账了吗,等雨季过了修路的事可以尽快动工了,那个弯太窄了,得尽快加宽,组里的人来来往往,今年都摔了3个了。家里情况咋样了?需要帮忙吱声。”
他盯着那串集体资金数字,深吸一口气,把本子合上。窗外月光清冷,照在本子上,泛着淡淡的光。第二天一早,王木生揣着卖牛的钱和刚借到的两万块,直奔医院,身后传来邻居大婶的喊声:“老王,你们出去了,家里需要帮忙照看就说一声。”
他脚步顿了顿,回头咧嘴笑了笑,皱纹里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账本上的数字依旧安静地躺着,像块沉甸甸的石头,压在他心头,却也让他脊梁挺得更直。